問:初看起來,桑雅世像是限制一個人活動的東西。為什麼一個人非要換上紅色的衣服?既然桑雅世是一個內在而不是外在的東西,為什麼一個人必須改變他的外表?

桑雅世不是消極的。桑雅世一詞指示著消極性,但它不是純粹的消極性。它意味著離開某些東西,但它只是要離開某些東西,因為你已經得到了另外一些東西。某些東西必須離開,倒不是本身具有意義,但是它將創造一個空間好讓新的東西進來。消極性只是創造一個空間。如果你要成長,你就需要空間。

就我們現在這樣,我們的內在沒有空間,我們塞滿了不必要的事情和思想。桑雅世就它消極的一面來說,只是意味著創造一個空間,把那些瑣碎的、無用的、沒有價值的東西丟在一旁,好讓你在那裡面成長。

成長是衰弱,但成長也是積極的。我要強調:桑雅世是積極的。消極性只在於清理,它只是清理場地使成長能夠進入。消極性只是外在的東西,是某些外在的東西,而成長是內在的。積極性是中心,消極性是周圍。

其實,不存在只是消極或者只是積極的東西。那是不可能的,因為它們是兩極。存在存在於兩極之間:積極性和消極性是河的兩岸,存在在兩岸之間流動。沒有一條河流能夠只有一個岸而存在,存在 (existence) 也一樣。當我們只強調一邊、一岸、或者一端的時候,那是錯誤的。但當你接受全體時,那就沒有強調任何事情。你接受兩極,然後你在裡面成長;你利用兩極的辯證運動,你就在這其中前進。

桑雅世被理解成消極的。它含意已經變成消極的,因為你必須從消極開始,你必須從周圍開始。這一點必須被瞭解,因為桑雅世是內在的:有一些東西要在內里成長,那麼你為什麼要從外在開始?既然你必須在內在成長,為什麼不從內在開始?

但是,你不能從內在開始,因為就你現在的情況來說,你在周圍,你在外面。你只能從現在的你開始,你不能從你不在的地方開始。

比如說,健康是內在的東西,它會增長。但是,你現在有病了,不舒服了,所以我們必須從你的病開始而不是從你的健康開始,我們必須消除疾病。通過消除疾病,我們只是為健康創造了一個能夠成長的空間;可是,開始是消極的。

醫學沒有健康的定義,他們不可能有定義。他們所能夠有的是疾病的定義,以及一門如何消除疾病的科學。健康仍然無法定義,疾病被消極地定義,因為你只能從疾病開始,你不可能從健康開始。當健康的時候,你根本不需要開始。

所以你如果有那個內在的空間,你就不需要桑雅世。桑雅世是去否定這個世界 (the samsara),這個世界,就是疾病。當我說世界 (samsara) 的時候,我並不是說這個世界是有病的,我是指你在自己周圍創造的那個世界。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創造的世界之中。

我不否定那個存在於外在的世界,它不可能被否定,它就在那裡。但是你有一個幻想的世界、一個夢想的世界圍繞著你。而那個夢想的世界已經變成了你。外圍已經變成了你的中心,你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中心。所以當一個人開始時,他必須否定這個夢想的世界,因為這個否定就是開始。這就成了消極的,桑雅世也因而顯得消極。我們給它一個消極的含義,因為它意味著去否定這個夢想的世界。因此,桑雅世是真正有治療作用的:它只是消除疾病的醫藥。當疾病消除了,內在成長的可能性才產生出來。所以,桑雅世只是去創造一種情勢。

你必須清楚地理解,當我說:“否定世界”,我不是指那個存在的世界,而是每個個人在他周圍創造出來的世界。因為有了這個夢想的世界,我們就無法瞭解那真實存在的世界;這個不斷的夢想變成了一個障礙,它成了一個雙重的障礙,你不能向內走,因為那有某種存在的東西在那兒,你不能向外走,因為那兒也有某種存在的東西在那兒。你被陷在你夢想的頭腦中,進退不得。

當這個做夢障礙被消除後,奇跡出現了。不再有疾病,你開始同時存在於兩個世界之中,只有在此時它們不再是兩個世界,因為正是障礙把它們分隔成兩個世界的。你在內在變成存在的;你在外在變成存在的;這就是為什麼要選擇消極的方法。

桑雅世如何影響你的行為?有兩種可能性:一種是有意識地去改變你的行為,另一種是有意識地去改變你的意識。行為不過是意識的表現。但是,如是你從行為開始,你就可能延續舊的意識,你可以把任何新的行為按照舊的意識進行調整。那麼,外表上行為變了,但是沒有任何東西真正改變了。

比如說,你的意識可以繼續是暴力的,但是你在行為上可以是非暴力的。你可以在你的行為上是非暴力,但是意識還是和以前用暴力行為時一樣。這樣一來,你開始壓抑自己的意識。

你不得不壓抑它,因為你必須裝出那不是你有意識的行為。意識必須被壓制,而當你壓抑意識時,你就在你自己裡面製造出無意識。

當你開始允許不按照你的意識來行動時,那你就是在否定你的一部分意識,你把它推開。這個部分就成了你的無意識,而且它會變得比你的意識更強有力,因為你必須繼續否定你的行為。你變虛假了,一個虛假人格被創造出來。只要無意識存在,這個虛假的人格就存在。如果你想直接改變行為,你的意識會變得越來越少,而你的無意識會越來越多。

一個完全變成以行為為定向的人只是自動的。只有自動運作所需要的極小的一部分意識在那裡;此外,整個頭腦都變成無意識的。這個無意識的頭腦就是你的意識所患的疾病。

你可以像那些多少是“有道德”的人所做的那樣,從改變行為開始。所謂的宗教都是從改變你的行為開始的。但是我不從改變你的行為開始,我從改變你的意識開始,因為實際上意識就是行為。它就是行為。外在的行為是毫無意義的。所以,從改變你的意識開始。

那就是為什麼我所重視的是靜心,而不是在行為上。靜心改變你的意識。首先,它破壞了你的意識與無意識之間的障礙,你變得更加流動,你開始以不太固定的方式活動,你與你的意識合而為一。所以,靜心首先要破壞內在的障礙,障礙的消除意味著你的意識的擴大。

你必須變得更有意識,所以第一件事就是不管你在做什麼,都要變得更有意識,我對你做事的內容沒有興趣,但對你做事的意識有興趣。你要更有意識地去做它。

比方說,如果你是暴力的,所謂的道德家和宗教的人會說:“要非暴力,培養你的非暴力”。我不會這麼說,我會說:別改變你的行為,要對你的暴力有意識,你將會發現,你不可能有意識地使用暴力,因為你越有意識,就越不可能使用暴力。

暴力有一個內在的過程,它只有在你不覺知的時候才存在。你的這個覺知會改變整個事情,如果你覺知,你就不可能是暴力的。不覺知是暴力存在的必要條件,也是憤怒、性或者人們想在行為中改變的事得以存在的必要條件。

內在的心理機制越強大,你就越不覺知你的所作所為,你就越可能做出罪惡的事。當我說一件事是罪惡的,我不是指它的內容。我說一件事是罪惡的,是當它不必要地製造出無意識的時候:這是我的定義。我不是因為暴力會殺死什麼人而說暴力是不好的。我說暴力不好,是因為你沒有無意識就不可能使用暴力。那個無意識就是罪惡,因為那個無意識是我們所能製造出來的一切無知、夢想、幻象和無意義之事的背景與基礎。罪惡只是一個無意識的頭腦。

所以,對一個桑雅生來說,對一個已經成為桑雅生的人來說,我強調你去做任何你正在做的事。不要改變你的行為,改變你的意識。有意識地去做任何你正在做的事。生氣吧,不用擔心你的生氣,但是要有意識地生氣。這個意識會成為質變,而你的整個行為就會改變。你不可能保持老樣子。現在這一變化不僅是行為上的變化,不僅是你的所作所為的變化,它也是你的存在的變化。

你不必製造出一個虛假的人格,一副面具。你可以完全泰然自若地和自己在一起。但是這種“泰然自若地和自己在一起”只有當你變得全然有意識時才會出現。你戴著面具生活,所以才會出現緊張。你是暴力的而你必須成為非暴力的;你是生氣的而你必須裝作沒生氣;你是有性慾的必須表現得沒有性慾。這會造成緊張,這會造成焦慮。這就是痛苦,全部的痛苦;你必須成為某個你並不是的東西,所以你注定會經常處在深深的焦慮之中。這個“成為某個你不是的東西”,會使你的全部的生命能量衰落、消耗在緊張和衝突之中。事實上,衝突從來不是和其他什麼人的,它永遠是和你自己的。

所以我強調泰然地和自己在一起。只有當你的行為是有意識的時候,你才能泰然自若。所以,要有意識;要靜心、要在你的行為中有意識。然後事情會在你不知不覺中開始變化。因為你的意識不同了,你也將會變得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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